“各位下午好,现在是面对面管理时间,大家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向我汇报。”3月1日14时20分,广东中山市强制隔离戒毒所管教四大队(下称“管教四大队”)的教导员杨艳群正与戒毒人员进行每日的面对面管理。在这里,无论戒毒人员还是民警,清一色都是女性。
管教四大队主要负责全市女性戒毒人员的管理、治疗与挽救工作,目前该大队在册的戒毒人员有100余名,女警仅有5名。与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这里的戒毒人员个个衣着整洁,精神抖擞。她们当中,有的历尽坎坷,受尽了生活的苦;也有的因一时迷茫,走了人生的弯路。而这里的女警,不仅肩负重大的工作使命和压力,还要承担照顾家庭的重任。在国际劳动妇女节来临之际,记者来到该戒毒所,倾听她们的故事,记录她们的点滴。
粉红制服的“她”
怀孕期吸毒诞下脑瘫儿
“我今年47岁,人生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了。”戒毒人员萍姐说。然而,在萍姐经历的47个寒暑中,毒品缠绕了她整整18年。
2000年,当时20多岁的萍姐从四川老家来到广东开川菜馆。馆子生意红红火火,也吸引了不少四川老乡来蹭饭。虽然知道这群老乡中有人吸毒,但萍姐坚持不碰毒品。“有一次我生病,烧到39度。”就是这次感冒,改写了萍姐的一生。“老乡告诉我,吸两口毒品就会退烧。”因为萍姐是烟民,老乡就把毒品加在烟里方便她吸食。吸食毒品后,虽然高烧真的很快就退了,但萍姐也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2003年,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他带我回四川老家戒毒后,我们结了婚。”戒毒、康复、结婚,原本已经踏入幸福之门的萍姐,却因一念之差再次掉落深渊。
完婚后,萍姐与丈夫再次回到广东打工,不料萍姐又与昔日的吸毒老乡混在一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一次扫毒行动中,萍姐被民警带走,“当时的尿检结果不仅显示我吸毒,还告诉我怀孕了。”
得知自己怀孕,萍姐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也是因为怀孕,她没有被拘留。萍姐感恩腹中的宝宝救了她,但在怀孕期间吸食了毒品,她也很担心会对宝宝造成影响。“我想了很久,觉得这是老天爷送来的礼物,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然而不幸的是,她的女儿不仅早产,出生时体重只有1千克,还是个天生的脑瘫儿。
被孩子目睹吸毒过程
由于复吸还导致女儿早产脑瘫,萍姐与丈夫的感情急转直下,最后分居。零收入的萍姐为了支付女儿的高额治疗费,只能冒险贩毒。
“有时候毒瘾犯了,人很难受,全身好像被一刀一刀地割。”因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把女儿害得这样,萍姐心里既恨自己,又恨毒品,但每当毒瘾发作时,她都失去理智地再次吸食。有一次,她因毒瘾发作在床上滚来滚去,难受得嗷嗷大叫,最后竟然忍不住在女儿面前吸食起毒品。“我知道不该让她看到,更不该让她闻到我吸毒时的烟,那是‘二手毒品’,会伤害她的身体。”然而,在毒瘾面前,这一切都被萍姐抛诸脑后。
由于贩毒,萍姐被检察院通缉。东躲西藏的她在2017年被抓获时,正在吸食毒品,随后再次被送进中山市强制隔离戒毒所,女儿则被送往福利院。知道女儿是萍姐心中的痛,管教四大队大队长曹英姿和教导员杨艳群,带着礼物陪萍姐来到福利院。“女儿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哭。”萍姐痛心地说。由于是天生的脑瘫儿,萍姐的女儿无法行走,也没有自理能力,只能天天躺在床上等待母亲。今年春节,曹英姿与杨艳群知道萍姐爱女心切,提出再次与她前往福利院时,却被拒绝了。“我不敢再去见她,甚至梦到她都会哭醒。”萍姐说,她要在戒毒所好好学会重新做人,等真正从这里离开后,找一份正经工作,给女儿买身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去探望她。
蓝制服的“她”
撑起“双警”家庭的半边天
晾晒着粉红色的制服,折叠整齐的粉红色被子……跟随杨艳群,记者进入管教四大队的戒毒室。在这里,似乎充满着少女气息,让人很难将它与戒毒所联系起来。
“粉红色是我们特别挑选的,适合女孩子嘛。”杨艳群告诉记者,为了给戒毒人员营造温馨的生活环境,四大队的女警们可是下足了功夫。每个戒毒室门口都挂着一幅油画,而室内则挂有出自戒毒人员之手的十字绣。“她们多才多艺,我们也会为她们安排瑜伽、国学、油画等课程。”杨艳群说。
“有时候会觉得,照顾她们比照顾自己的孩子还细心。”原来,管教四大队有个特点,5名女警不仅是警察,还都是警嫂,“双警”家庭让她们对孩子有了许多亏欠。据了解,几名女警都曾经有过因为分身乏术而被迫把孩子带来值班,一起在戒毒所过夜的经历。“我其实很不想让孩子来这里,但因为丈夫工作也忙,家里无人照顾,实在不放心。”说到孩子,杨艳群有些哽咽。原来,由于警力有限,5名女警需要轮流每5天执行一次24小时值班工作。有一次,恰巧杨艳群把孩子带来值班,就遇到有戒毒人员出现异常行为的情况。“孩子没受伤,但也被吓坏了。”提起那次意外,杨艳群充满了自责。
“柔情”政策导人向善
“曹管教好!”“你们好!”戒毒人员口中的“曹管教”就是曹英姿。此时的她和杨艳群等女警,正在劳动康复活动室旁进行监督。
曹英姿2000年来到戒毒所工作,一眨眼就过去将近18年。这些年她接触了数不尽的学员,每一名学员离开时给她写的信她都好好保存着。“这名叫阿奕的学员在离开之前给我写了信,告诉我她这段时间的变化。”收到信的当晚,曹英姿便给阿奕写了回信。原来,阿奕在2009年进入戒毒所,由于性格比较孤僻,认为自己与同室的戒毒人员“不一样”,对于和同室人员一起学习生活的事实非常抗拒,甚至出现了自残行为。“当时她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不仅动辄就与同室人员吵架,还偷偷用塑料制品把自己的手腕割到轻微破皮。”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几名女警,就阿奕的情况讨论起来。
“阿奕,接下来有个服装设计比赛,你有兴趣作为组织者吗?”就是曹英姿的这句话,让阿奕转过身来。原来,几名女警在讨论后,都认为阿奕有设计的基础,希望通过相关活动拉近阿奕与其他戒毒人员的距离。因为这个活动,阿奕的热情被点燃了,与此同时,曹英姿也不断与阿奕进行谈话:“我没有一开始就批评她吵架的行为,而是跟她聊天,问她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慢慢地,阿奕敞开了心扉,逐步融入集体。
不久后,曹英姿又收到阿奕从深圳寄来的信和照片,戒毒后阿奕圆润得让曹英姿差点认不出来。“她在信里告诉我定居深圳了,还经常到老人院做义工,生活丰富又充满意义。”
然而,并不是所有戒毒人员都能在离开戒毒所后便远离毒品,重新回归社会。“有人离开后不会再回来,有的人却来来回回七八次。”杨艳群坦言,刚开始时,看到那些自己曾经用心照顾、教导过的戒毒人员再次回到戒毒所,心里非常难过,充满了挫败感。“后来我明白,要每个人都一次性完全戒掉毒品是不切实际的,我能做的就是用心教导她们,即便她们会再进来,我也希望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长,让她们回归正常生活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直到最后完全远离毒品。”
主动出击应对挑战
2017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轮到杨艳群24小时值班。坐在监控室里监察各戒毒室情况的她,发现其中一名戒毒人员一直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情况异常。杨艳群立即来到事发的戒毒室,与其他同事合力对该名戒毒人员进行强行约束。
“那东西有毒!”“那是树叶,没有毒的,你不信,我摘一片给你看看。”由于受冰毒影响,该名戒毒人员出现幻觉,一时认为自己可穿墙穿玻璃,一时又认为身边的东西都有毒。“这个时候,不要立刻反驳她的看法,而是要顺应她,逐渐平复她的情绪。”对于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管教四大队的每一名女警都十分熟悉该如何应对。不仅如此,为了可以对戒毒人员进行心理辅导,女警们都主动地学习心理咨询课程,并且取得了相关资格证书。“每天面对戒毒人员,就时刻准备着应对未知的危险,这是我们工作的其中一个压力,也是我们不断前行的动力。”杨艳群说。(南方法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