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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刚恶势力犯罪集团案庭审现场通讯员供图

　　新一届的村（社区）“两委”换届选举临近，在湛江市霞山区蓬莱村，一份份《村级换届纪律告知书》，“严守换届纪律”的横幅、海报等在村里随处可见。每天村里的大喇叭都会向村民广播选举纪律。

　　五年前的换届，村里可不是这个样子，“提前半年就乱套了，拉票请吃饭，两派干部对着干。”有村干部告诉记者。

　　2019年底，蓬莱村原村委会主任陈刚恶势力犯罪集团案审结。2020年8月，湛江市霞山区人民法院就该案中暴露出的村委会干部资格审査监督不严、选举培训工作不到位等4个问题向霞山区人民政府发出司法建议书。

　　这份建议书为蓬莱村送来一股“清风”，村风、村貌焕然一新。

　　村主任成“村霸”，横行乡里数年

　　提起陈刚，蓬莱村的人都知道，这位原村委会主任兼经济合作社社长是个“土皇帝”。他为人独断专行、脾气火爆，村里大小事甚至连选任哪位干部，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陈刚涉恶案主审法官、湛江市霞山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副庭长陈仁告诉记者，该案涉及非法占用农用地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寻衅滋事罪、破坏选举罪、职务侵占罪、盗窃罪等多项罪名。

　　2011年7月份至2017年7月份期间，以陈刚为首的恶势力犯罪集团在拆迁整治、填占土地、民主选举等方面实施一系列违法犯罪行为，破坏了基层民主制度，严重侵害了群众的合法权益，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2011年，在霞山区建设街道办尚未签署意见的情况下，村民陈某某的房子被村治安联防队强行拆除，还酿下暴力伤害事件。之前，曾因拆村民房子，陈刚还与一户村民结怨。据被告人陈德冲供述，此事让陈刚很生气，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在村里掉了面子，便叫治安联防队拉泥堵住这家人的新房门口，一堵就是两三年，导致这家人一直不敢入住。

　　“陈刚与政府也对着干。”霞山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周向阳说。

　　2013年，为了获得一块有争议土地的所有权，陈刚谋划实施了一场长达七天的围堵，以逼迫霞山区人民政府“让步”。他让手下“马仔”组织了50多名村民在三岭山油库门前静坐，并用自带的铁链锁住三岭山油库大小门，拦截运油车。由于他们的围堵，油库每天约600吨的油料无法配送到加油站，导致湛江地区绝大部分加油站出现脱销，严重危害社会秩序。

　　最让人诧异的是，这个披着村干部外衣的“村霸”，竟然是个前科人员。

　　法院查明，陈刚因犯挪用公款罪于2008年11月26日被霞山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2011年村“两委”换届选举，本没有选举资格的陈刚，却使诈当选了村委会主任。2016年，霞山区人大代表举行换届选举，陈刚未通过候选人审查。为能当选霞山区人大代表，他指使手下打印“陈刚”候选人名字，请吃饭拉票，并在村里广播“参加选举人，每人有误工费50元”。选举日现场，政府人员现场发现打印有“陈刚”字样的小票被发给30多位选民。最终，该次选举结果被认定为无效。

　　2018年8月24日，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以陈刚为首的恶势力犯罪集团被连根拔起。最终，“村霸”陈刚因盗窃罪、寻衅滋事罪、故意毁坏财物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破坏选举罪、职务侵占罪，数罪并罚，被判有期徒刑十七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三万元。

　　“他们的行为实在令人痛恨，不铲除他们的势力难以服众，村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有村民这样说。

　　一份司法建议书，助补基层治理漏洞

　　这个恶势力犯罪集团怎么可以在蓬莱村盘踞那么久？他们在村里怎么可以这样为所欲为？什么样的土壤才能酿出这样一个毒瘤？接到这个案子，主审法官陈仁被多达几车的卷宗震惊了，“判决书有300多页，100多个证人，简直罄竹难书！”

　　“我们在办案过程中，深切感觉到，作为社会治理的一分子，法院应该要做出一些措施。”陈仁说。于是，她一边审案，一边梳理该案中暴露出在基层治理方面存在的漏洞，主笔撰写了一份司法建议书，于2020年8月发给霞山区人民政府。

　　陈刚、陈日余等前科人员，没有参选资格却能当选村干部。建议书提出，这暴露出村委会干部资格审査监督不够严格的问题。

　　该案审理过程中，陈仁发现，在蓬莱村，村干部非法占用农用地、非法填埋土地，肆意毁坏公民合法财物，村民法律意识淡薄……这暴露出，村委会干部选举培训工作不到位。

　　蓬莱村治安联防队成为“地下执法队”，村委会财务不透明让集体资产变“私产”等问题，则是因为村委会日常工作监督管理不够严格。如何解决这些问题？陈仁查阅相关法律法规，借鉴各地基层治理先进经验，以依法治理为重点，在司法建议书中提出4点建议——

　　针对村委会干部资格审査监督不够严格的问题，建议书提出，要加强选举教育引导工作，规范村委会干部选举程序，对候选人员的政治面貌、道德品质、违法犯罪记录、信访记录、社会关系等予以认真审查，选举过程中注重加强监督指导。

　　针对村委会日常工作监督管理不够严格的问题，建议书提出，要加强选举后的培训帮扶工作，让当选的村委会成员学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学习法律法规和实用技能，增强依法执政、依法办事、善于处理群众问题的能力。

　　针对村委会日常工作监督管理不够严格的问题，建议书提出，要强化对村委会日常工作的监督指导。

　　另外，建议书还提出，要密切辖区相关部门沟通协作，建立常态协作机制，对突发案事件时及时联动响应，推进基层善治工程建设，良性互动，综合治理。

　　“法官不单会看卷宗、审案子。希望通过我们发出的司法建议，可以帮助基层政治生态好转。”陈仁说。

　　村“两委”选举“史上最严”，风气更正了

　　2020年12月，霞山区新一届村级换届选举工作正式启动。“对干扰、妨碍、破坏换届选举工作的，严肃依法处理。”走进蓬莱村，一条条醒目的红色横幅映入眼帘。

　　《村级换届纪律告知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等法规条文、依法选举的海报等，不仅张贴在村委会临时办公点外的公告栏里，还在村里各条道路两旁张贴。

　　“一开始，我心里还很忐忑，担心换届选举出现不稳定因素。”霞山区建设街道办事处副主任罗慧敏告诉记者。三个月前，她刚从机关来到街道工作。来之前，她就听说，这个村比较复杂，基层组织软弱涣散，村干部叫不动、不好管。

　　收到司法建议书后，霞山区委区政府将这份建议书同步转给区委组织部、区纪委监委、区委政法委以及公安、自然资源、司法、民政、农业农村等相关部门，以及建设街道、蓬莱村，要求以此为鉴，强化对村委会日常工作的监督指导，扎实做好村委换届选举工作。

　　2021年1月2日，霞山区专门召开现场会，向所有村（社区）“两委”干部讲选举纪律。“会上说，这次选举纪律要求是‘史上最严’的。区里要求，纪律宣传必须铺天盖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些红线不能碰。”罗慧敏告诉记者。

　　村民陈某也明显感觉到，现在选举的风气更正了。“以前一到换届，天天请人吃饭拉票，现在没有了，大家按自己想法选人。”

　　周向阳告诉记者，去年开始，一到换届，霞山区人民法院刑庭就会收到一大批来自区政府、民政局等部门的资格审查申请，查村干部候选人有无犯罪记录。“这种配合审查工作已经常态化了。”

　　陈刚涉恶案开庭审理时，蓬莱村党支部书记陈荣武旁听了全程。回来后，他开始思考，怎么当好村干部，一点点解决村里的问题。他告诉记者，现在村里决策要跟村民商量、开会讨论，村规民约重新修订，村财务情况也都按月公开，想花一分钱都必须按正规流程来。记者在村委会临时办公点外的公告栏上看到，村里每个月的财政支出明细，一笔笔都贴在公告栏里。

　　出乎罗慧敏的意料，现在蓬莱村的这个新村委班子，对接沟通很顺畅，不管村里要修管道，还是要给村民办大病救助、医保等，村委会都很配合。近期推进的乡村振兴工作中，在村委会的配合下，村里铺起了统一的排污管道，村居环境、卫生整治、三清三拆等工作也都有序推进，村容村貌大大改善。

　　“现在我们村变化很大，村民法律意识也增强了。”陈荣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