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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一审现场，公诉方运用远程视频设备与被告人对话。台山法院供图

　　冯叔是江门台山市台城街道一个挂牌和谐小区的保安。最近，他发现隔壁那所经常被住户投诉的台山丽人医院门诊部（下称“丽人医院”）倒闭了，出入的住客聊起这个话题时都显得特别高兴。“之前有的住户担心医院污染周边环境，有的觉得这家男科医院是骗人的，影响社区风气。”冯叔说，周边的居民即使生病也会舍近求远到其他医院就医，对丽人医院的医疗水平心照不宣。

　　早前，台山市公安局接到群众举报称，丽人医院在进行男科手术中途要求增加其他手术内容，并收取高额手术费。警方随即展开调查，揭露了一个分工明确、组织严密的数十人犯罪团伙。

　　近日，江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台山丽人医院张雄等40人犯罪集团涉恶案作出二审宣判，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一审判决。以敲诈勒索罪、诈骗罪、非法进行节育手术罪判处被告人张雄等3人有期徒刑十六年至八年六个月不等；其余37人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六个月至一年六个月不等。

　　套路

　　手术中途上演敲诈勒索

　　“手术做到一半，医生就说要加钱加项目。”2018年9月，受害者陈浩（化名）来到江门台山市公安局报案，称自己在“护士女友”的介绍下前往丽人医院检查身体，随后在手术台上被“医生”敲诈勒索。

　　陈浩回忆，在大约一周前，一位自称在丽人医院做护士的人向他发来微信好友邀请。看见对方头像是个美女，陈浩便欣然添加了好友。两人在微信上聊得投契，很快就发展为男女朋友，即使他们从未在线下见过面。“她说自己是护士，比较注重卫生，让我去医院检查检查。”陈浩觉得，如果双方想进一步发展，自己到医院检查一下健康状况也无可厚非。

　　在“女友”的介绍下，陈浩来到丽人医院进行检查，这里的“医生”称这个过程为“探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体检报告”显示陈浩患有男性疾病，“医生”判断，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后果将不堪设想。陈浩立刻紧张了起来，决定马上在丽人医院进行手术。

　　手术前半段进行顺利，陈浩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直到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对他说，需要加钱做新的手术项目。手术室里的“护士”拿出了微信付款二维码，让陈浩扫一扫，如果微信没钱，还可以在POS机上刷银行卡。看到这一幕，陈浩断定，自己上当受骗了。

　　忍痛挣扎着从丽人医院逃出来以后，陈浩马上拨打了110报警，在公安局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几乎同一时间，公安局接到了媒体爆料，有市民遇到了与陈浩类似的经历。江门台山市公安局办案民警马上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有组织的涉黑恶团伙，便把线索上报至台山市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办公室（下称“扫黑除恶办”）。在扫黑除恶办的指引下，公安局火速组建了专案组，对案件进行摸排调查。

　　“从躺上手术台那一刻起，受害者就只能任人鱼肉。”根据受害者的供述，办案民警初步摸清了团伙在手术台上的作案套路。赵警官说，在手术室里，“医生”通过注射某种药物，故意制造疼痛，随后告知受害者发现了囊肿，需要马上追加手术处理。此时，缺乏医学知识的受害者一般会陷入惊慌，同意增加手术项目，被团伙敲诈几千至上万元不等。

　　侦查

　　犯罪团伙数十人分工明确

　　2018年9月19日和29日，台山市卫生监督部门两次到丽人医院调查。此时医院已经人去楼空，处于关门停诊状态，门口张贴着告示称暂时停业装修。9月30日，台山市公安局依法对丽人医院内存放的病例、账本等相关资料进行扣押封存，以固定证据。

　　“我们逐条排查上千份病例，并打电话给当事人询问情况。”赵警官介绍，根据团伙遗留下来的病例统计，曾经在丽人医院就诊的群众有近2000人。但因为涉及隐私，部分患者不愿意到公安局协助调查，最终只有90多名到公安局报告了就诊情况，其中67人次被法院认定为受害者，涉案总金额近80万元。

　　根据受害者的口供，民警梳理了丽人医院的来龙去脉，摸排出一个分工明确、组织严密的数十人犯罪团伙。

　　时间回拨到3年前，一位姓罗的老板承租了这栋七八层建筑的医院，当时丽人医院是一正规的民营医院，一年后，医院因为经营不善，在2017年4月转手他人，在林某风的统筹下，集医生、护士、新媒体、行政等业务板块于一体的丽人医院很快就再次打开大门，对外营业。

　　“医生”是丽人医院的核心组成，他们在接诊、检查、手术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中，在B超室帮患者体检的“医生”要负责出假报告，然后向患者解释病情，说服对方接受手术。而手术医生除了要给患者注射药物，还以辱骂、威胁等软暴力威逼患者接受附加手术，以敲诈钱财。

　　吊诡的是，丽人医院经营才15个月，“医生”就已经换了4批。而且，这里还设置了一个神秘的部门——新媒体部。这个部门的成员以刚毕业的学生为主，日常工作就是在各种社交平台上交友聊天，给医院拉客。

　　陈警官还原了新媒体部的作案手法：首先，他们会注册一些社交软件账号，并从网上搜来美女的图片作为头像。随后，他们搜索附近的人，以交友为由添加男性用户为好友。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们提出想与对方发展为男女朋友，而后就有了与陈浩类似的经历。陈警官说：“这些人到医院检查就诊后，新媒体部就可以获得相应的提成。”

　　美女头像、附近的人、交女朋友，新媒体部凭借这些因素，成功俘获了一批男性的心。经侦查，新媒体部前后累计有近30名人员参与，按业绩提成计算，月收入轻轻松松就能达到几千元。

　　判决

　　最高被判有期徒刑十六年

　　经过大半年的追踪调查，专案组逐步摸清了丽人医院的人员架构，及其非法牟利的犯罪事实。手段包括术前恐吓游说、利用虚假检查图像欺诈；术中恐吓、暴力威胁、强行控制受害人进行交易，乱收医疗项目费用等。

　　2019年4月13日，收网时机已经成熟，在江门市公安局的统一指挥下，40余名专案组成员兵分六路，奔赴青海、河北、浙江、福建以及深圳等地，共抓获包括主要成员在内的涉案人员9人。经过持续追逃，目前该犯罪集团已有50名涉案人员被抓获。

　　“我们通过望闻问切来判断对方的经济实力，而后决定手术项目的开价。”犯罪集团成员供述，新媒体工作人员在与对方接触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对他的经济能力进行评价，患者同意到医院检查后，接诊医生就会通过与患者对话，判断有多少可“开发”的空间。如果患者看上去是较低收入群体，他们在追加手术项目时就会报价几百到几千元不等；如果患者看上去像一位老板，敲诈的金额可能会超过3万元。

　　去年10月29日，台山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对被告人张雄等40人恶势力犯罪集团涉嫌敲诈勒索罪、诈骗罪、非法进行节育手术罪一案向台山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经审理查明，丽人医院犯罪集团层级分明，分工明确，有区域经理、驻点经理（院长）、接诊医生、手术医生、医生助理、护士、B超、化验、导医、收费员、会计、出纳、新媒体、百度推广等部门或人员。犯罪期间共敲诈勒索或诈骗被害人财物达67人次，总金额达79万多元，严重侵害了被害人财产权利，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和医疗管理秩序，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6月29日，台山市人民法院一审以敲诈勒索罪、诈骗罪、非法进行节育手术罪判处被告人张雄等3人有期徒刑十六年至八年六个月不等，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十一万元至六万元不等；以敲诈勒索罪、诈骗罪判处被告人李兰花等37人有期徒刑十二年六个月至一年六个月不等，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至二万元不等。一审宣判后，张雄、詹昌华等29人不服，提出上诉。

　　二审法院认为，该犯罪组织首要分子明显，重要成员及其他成员相对固定且层级、作用分明，有预谋、有组织地多次实施犯罪活动，依法应认定为恶势力犯罪集团。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定罪和适用法律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一审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