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老朱挺过来!”“为老朱祈福!”
4月17日深夜,公安大学1991级政工专业的班级微信群里,天南海北的同学齐聚,为身陷昏迷的朱恒文祈祷。
奇迹未能发生。朱恒文45岁的生命,永远定格在4月18日11时。班级群,同事群,被无尽的哀思与追忆淹没。
学警4年,从警23年,朱恒文大半辈子都穿着警服。警服包裹之下的躯体,不只是个“拼命三郎”,还有着多重身份:
他是古道热肠的“朱头”,去世前半个月,还在帮年轻同事介绍对象;他是对辣椒研究颇深,炒一道好菜就忍不住炫耀的“大厨”;他是热爱家庭、关心家人,却几乎没有一张生活照的“顶梁柱”……
他是我们身边那个你随时可以遇到,有些似曾相识又转头即忘记的普通人。
“朱头”
“犹似昨日共笑语,恍惚今时汝尚存。”
相识27年,广东省公安厅政治部警务训练处处长冯小钢至今难以接受挚友“朱头”的离去。“这么活泼开朗风趣的一个人,这么熟悉的一个人,突然就走了,想都不敢想。”
“朱头”,是大学同学们对朱恒文的爱称。
在公安大学读书时,朱恒文是1991级政工区队副区队长。“算是‘小头目’,所以我们一直喊他‘朱头’。”这一喊,冯小钢就喊了快30年。
冯小钢和朱恒文大学同窗4年,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1995年毕业后,又一同南下,在广东省公安厅继续共事23年。
在冯小钢的回忆中,“朱头”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凡事都冲到前面。“班里有集体活动,他跑前跑后联络协调;同学有困难,他总是挺身而出,帮忙解决。我们遇到什么事都会首先想到他。有他当‘对外交流使者’,我们班跟别的班的关系也变得非常亲近。”
冯小钢说,“朱头”记性很好,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无微不至。“同学的伤病,同学的生日,甚至同学小孩的生日,他都记得清楚。”有位同学做过脑部手术,每次同学聚会,“朱头”都特意关照这位同学,“坐什么位置不会被空调风吹到,他都会安排好,吃饭不要太辛辣的,他也会照顾到。”
两家人住得也很近。以前,冯小钢每晚散步,都会经过朱恒文家楼下,两人相遇后总要打个招呼聊两句。
如今,这条路上再也看不到“朱头”猫着腰勾着头、若有所思去加班的身影了。
“老朱”
“老朱”这个名号,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同事们嘴里传开了。
从警23年,老朱先后做过人事、反恐、刑侦等工作,不论什么岗位,他都尽心竭力,认真投入。
“只要不出差,老朱肯定是刑侦局早上最先到的几个人之一。”同事章华说,每天上午8点半,同事们打开OA系统处理事务时,都能看到老朱7点半左右已在系统上处理公务了。
“不管头天晚上工作到多晚,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他把工作时刻放在心上。”冯小钢还记得,刚参加工作不久,老朱在政治部人事处,负责招警工作,整天忙个不停,“跟他一见面聊天,讲的都是招警的事,他工作仔细又有全局性,对全省的工作协调得很好。”
同窗林介鸿还记得,2000年,地方警察要通过考试才能转为公务员。在人事处工作的朱恒文,自然成了被打探行情者“围堵”的对象。“他不堪其扰,又不肯违反原则,半夜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他去避一下。”
带着试卷的朱恒文,被林介鸿“藏”进了海关招待所,“就在我们的车开进海关大院时,大门随即关上,后面一辆紧跟着的车辆被挡在了门外,朱头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谈及当时的情境,林介鸿记忆犹新。
老朱爱操心也是出了名的。团队合作他操心,科室间协调他也操心、年轻同事找对象他同样会操心。“工作上、生活中有什么话都愿意和他讲”,章华说,4月初,老朱还委托朋友给单位未婚的年轻同事介绍对象。
老朱离世后,电话一度还响个不停。“刚开始很多人还不知道(老朱去世的消息),电话、信息一直没断过,很多都是找他协调沟通工作的。”妻子李卉说。
“大厨”
只有亲近的朋友和同事才知道,这位业务能力突出的刑侦情报高手,其实还是位手艺不错的大厨。
同窗兼同事的董志平,至今记得他们毕业后初到广州一起打拼的情景。“‘朱头’做饭的手艺使大家困顿、寂寞和思乡的情绪得到极大缓解。”
1995年从公安大学毕业后,朱恒文和其他7名同学被分配到广东省公安厅工作。那时的他们,每月基本工资651元,连补贴不足千元。平时必须省吃俭用,偶尔的聚餐,也只能在大排档炒几个菜、加几瓶啤酒聊以自慰。为了解馋,大家决定每天晚上在宿舍做饭。
刚毕业不久的老朱,竟然藏着一手好厨艺。董志平回忆,大家轮流买菜、洗菜,轮到炒菜时,“大师傅”便闪亮登场。老朱在厨房炒菜,他们在厨房门外或走廊过道围观,“他边炒边尝,非常得意,勾得我们就期待能快点上桌品味。”
尖椒炒肉,是朱恒文的拿手菜之一。作为江西人,朱恒文无辣不欢,对辣椒研究也颇深。“‘朱头’常向大家传授买菜秘笈:尖椒辣不辣只看外形即可,个头均匀,尾部尖而硬,周身不软的更好吃。”董志平说。
这些年,工作越来越忙,但只要一有时间,他还是会亲自下厨,为妻儿准备饭菜。
“他做的红烧肉非常好吃。”妻子李卉说,“只要有空,他就会回来照顾我们。有时候炒个菜做好饭,就又回单位加班了。”
同事李永坚说,每当老朱做了一餐儿子喜欢的饭菜,第二天他总会忍不住炫耀。
“他就用那种很骄傲的语气说,我给我儿子做了什么什么菜,他吃得一干二净。”
顶梁柱
“上有白发双亲待养,下有垂髫幼子待教,你却丢下了他们,走了。你把光荣带走,却把长痛留给了亲人。”
朱恒文猝然离世后,同窗林介鸿悲痛感慨。
人到中年,承上启下。作为长子、丈夫与父亲,45岁的朱恒文无疑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热爱家庭,对父母很孝顺,对家人都很关心。家里都靠他,但他精力有限,陪我们的时间不是特别多。”妻子李卉说。
李卉说,丈夫离世后,单位希望家属提供几张生活照。她这才发现,丈夫几乎没有生活照。
“他在单位待的时间比在家还多。有时放长假,他一般都是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就回去加班了,留我们在那边玩。”
尽管如此,朱恒文还是会抓紧一切时间关爱家人。回江西老家看父母,总是趁着周末的时间,周五开车去,周日赶回来。
“他是那种不论做什么事都尽心尽力的人。”李卉说。
一有空老朱就会带儿子出去打球、跑步,一起看足球比赛。有时出去吃饭,也会打包回来。妻子、孩子喜欢吃的,他都记得。
由于工作繁忙,老朱的爱好——— 旅游和钓鱼,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了。
全家人最近一次出游,就是春节去了一趟增城。
他曾向同事提起,希望有一天能去厦门看海,去大西北徒步旅行;他也曾和妻子一起畅想过退休后的生活:回老家,和好友一起钓鱼,一起抱团养老。
老朱经常出差,一个星期出三天差很正常,临时说走就走也很正常。
李卉常常觉得,老朱其实没走,他出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