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市南山区招商街道桃花园社区,常常能看到一名社区民警,一瘸一拐地陪着社区工作人员、社康医生,走街串巷开展防疫排查工作。
"你好,我们是社区防疫工作小组,最近家里有人从外地回来吗?请配合我们测量一下体温,谢谢!"豆大的汗珠不时从他额头冒出,虽然脚踝肿胀疼痛难忍,但面对群众,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他眼角始终挂着笑容,他就是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招商派出所桃花园社区警务室警长刘韶聪。
年轻时生擒悍匪,抗疫时奋战在危险一线。今年45岁的刘韶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冲锋陷阵20余年,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记者在桃花园社区警务室见到刘韶聪时,他正趁着中午短暂休息时间从隔壁社康中心借来理疗仪给脚踝消肿。
日行几万步的"跛脚警官"
"老刘,脚怎么了?"从2月初到现在,这句话刘韶聪听了无数遍,也解释了无数遍:"晚上走楼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儿。"看似轻描淡写,但刘韶聪摔的那一跤可把同事吓得够呛。
2月27日晚,刘韶聪接到社区药店报送的线索,称小区里有名自称发烧的患者到药店买药。得到消息后,刘韶聪赶紧跟同事一起上门核查。由于楼道狭窄、光线昏暗,加上排查心切,刘韶聪上楼时不慎踩空,从三楼直接滚到二楼,头撞在墙上、脚也扭伤了,身旁的同事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摔得有点懵,疼得我坐在楼梯上缓了十几分钟。同事劝我赶紧去医院,但休息一下之后我感觉问题不大,更何况来都来了,早甄别早控制,好在最后顺利排除了风险。"刘韶聪告诉记者,"疫情期间,我们桃花园社区警务室只有5名警力,要负责8个小区、1万余名住户的防疫排查工作,这个时候说什么我也不能退下来!"就这样,从第二天起,桃花园社区出现了一名"跛脚警官"。
尽管步履蹒跚,但刘韶聪的防疫排查工作丝毫没有打折扣,他每天强忍疼痛给存在疑似症状的群众做登记,协调安排医护人员做好对接工作,带领"三位一体"工作小组对居家隔离、酒店隔离人员进行核查检测。
在立足疫情防控工作的同时,刘韶聪暖心为民,一丝不苟做好社区工作,巡逻走访,排查防控,日行几万步是家常便饭。"从警23年,各种磕磕碰碰早就习惯了。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能给医院添麻烦,况且警务室里也不能没人。我从隔壁社康中心借来电磁理疗仪,有空就照一照,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蛇口邮轮处置惊心动魄20小时
最近,刘韶聪因为登上深圳当地警视节目《我是深圳马天民》,一下子成了社区里的"红人"。也正因为电视节目的播出,大家才知道2个月前他们的"跛脚老刘"干了件大事。
1月24日,正值除夕,当天中午,招商派出所值班室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南山呼叫招商所!接到报警称'歌诗达威尼斯'号邮轮中有数百名旅客来自疫情发生地,请立即跟进情况!""收到!马上处置!"
值班民警迅速开展核查,发现该邮轮自1月21日离深后直接前往越南,目前船上有1249名船员、4973名旅客,其中414名旅客来自疫情发生地。更为紧迫的是,邮轮将于26日清晨返回深圳。时值疫情防控期间,如果邮轮上存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感染者,一旦4000余名旅客下船离开,将直接导致疫情隐患迅速扩散。
面对未知的风险和挑战,刘韶聪主动请缨参加现场处置工作。"当时没想太多,就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我要上!"1月26日早上天还没亮,刘韶聪就带上装备和同事一起乘车赶往邮轮码头。到达现场后,指挥员给参与行动的民警通报此次行动任务,一是配合卫健委、边检等相关部门对旅客信息进行筛查,安排疑似病患接受抽样送检;二是对蛇口邮轮中心邮轮登船口、旅客下船通道、内部旅客密集区域开展防控工作;三是快速对船上人员进行风险评估,把普通旅客、来自疫情发生地旅客、发热旅客及密切接触者快速甄别出来,分批下船,减少聚集感染风险。
听完通报后,刘韶聪才感觉到"压力山大"。但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刘韶聪和他的战友们没有退路!
刘韶聪回忆说,由于当时还是疫情发生初期,很多旅客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排查人员登船后,旅客们见到如此"大阵仗",现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们赶紧通过广播向旅客们说明当前的疫情情况,以及排查的目的。在旅客们的配合下,现场排查工作非常顺利。"执勤民警与防疫部门专业人员共筛查出4例发热病例,均为女性,其中包括3名儿童。此外,早前邮轮公司申报有9人在船上曾经出现发热症状。
然而,在抽样送检过程中,突发状况出现了:此前申报的3名发烧旅客突然失联,不知去向。事关重大,刘韶聪立即协助现场指挥部寻找3名擅自离开隔离区的旅客,确保所有发烧旅客的身体检查和抽样送检工作顺利完成。
刘韶聪告诉记者,疫情初期,检验所需时间较长,一些旅客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发热病例中有一名3岁的小女孩,其综合症状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极其相似。她的母亲在一旁坐立不安,隔十几分钟就过来问一句:"结果出来了吗?"老实说,刘韶聪心里也没底,但面对群众,他只能尽力去安抚:"现在我们举全国之力对抗这个病毒,如果是阴性当然最好,即便是阳性,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治疗,深圳最有经验的医院和医生都会来帮助你们。现在你不要慌乱,别吓到孩子。"
从中午等到傍晚,经反复比对,最终检测结果均呈阴性,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刘韶聪跟同事一起分批引导无症状、无疫情发生地轨迹的旅客离开,再将有疫情发生地轨迹的旅客集中送往酒店进行医学隔离观察。当最后一名旅客下船时,刘韶聪看了下时间,距离他们出勤已经过去整整20个小时。
14天后,从医学观察点传来消息,全部旅客体征正常,顺利解除隔离,这标志着"歌诗达威尼斯"号邮轮处置工作圆满完成。刘韶聪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确诊患者"害怕"碰到的"保护神"
刘韶聪负责的桃花园社区是典型的老旧住宅片区,楼栋密集、人口众多。为保证防控质量,刘韶聪把社区、物业、居委会、业主都发动起来,通过微信群、广播等给群众宣讲政策规定和防疫要求。而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连续60余天奔走在防疫一线。辖区群众为了感谢他为大家作出的贡献,特意派代表到警务室给他送了一面锦旗。然而,不是每一名辖区居民都对刘韶聪有好脸色,熊某就是其中之一。
2月7日,刘韶聪在工作中发现辖区内一户居民近期有疫情重点地区旅居史,便立即带领"三位一体"工作小组上门为这一家五口做核酸检测。次日,男主人熊某的检测结果呈阳性,这也是招商派出所辖区内第一例确诊患者。
"当晚拿到确诊通知,心咯噔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中招了一样。后来我赶紧叫上工作小组的同志上门开展工作,同时与南山区疾控中心对接。"刘韶聪回忆说,"我们将情况告诉熊某后,他的情绪逐渐失控,一方面质疑核酸检测的准确性,对我们抱有抵触情绪,一方面又为自己和家人的健康担忧。我根据他的矛盾心态,在安抚他的同时反复强调,我们不是来控制他,是要帮他康复,保护他和他家人的身体健康,要相信政府,相信医疗技术。"在刘韶聪的开导下,熊某终于配合入院治疗,另外4名家属也被妥善安排进行集中隔离医学观察。
当被问及第一次面对面接触确诊患者怕不怕时,刘韶聪说:"当时我比他们还着急,顾不上怕了。"
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然而就在熊某的4名家属解除隔离的第二天,熊某的岳母秦某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呈弱阳性,需立刻前往医院作进一步核查。得知自己刚结束隔离又要被送往医院检查时,秦某的态度极为强硬,并以收到疾控中心发放的解除隔离通知书为由,拒不配合现场驻点医生的诊疗安排。"秦大姐,您先不要激动。咱们退一步想,就算按您说的,咱不去医院待在家里,可是您一家四口住着能安心吗?就算您不怕,也要为您的家人考虑吧!"面对焦躁不安的秦某,刘韶聪再次搬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上午9点软磨硬泡到晚上11点,终于让秦某和其家属同意配合医护人员的安排。当安顿好秦某一家后,刘韶聪看看手机,已是次日凌晨4点了。
"如今这2名确诊患者已被治愈,熊某今天解除观察回家。待会我们去探望熊某,了解他近期的情况,以及有什么困难和需求。"采访当天下午,刘韶聪带记者来到熊某居住的小区,从后门悄悄摸到熊某家楼下。
刘韶聪说,如果走正门,小区居民看到防疫工作人员,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不利于熊某一家回归正常生活。"小区后门密码锁的密码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这样就不用每次都麻烦保安开门,这是我们的VIP通道。"说到这里,刘韶聪憨憨地笑了。
"怎么又是你!"熊某打开门,看到"老熟人"刘韶聪站在门口,仿佛见到"瘟神"一般,场面异常尴尬。"别误会,我们今天是专程过来探望你的,生活上有什么不便和困难,可以打我电话。口罩、消毒液家里还有吗?这段时间卫生、饮食要注意。"刘韶聪连忙表明来意,现场气氛略有缓和。
"从2月初到现在,他每次来都没好事,不是通知确诊,就是要带我的家人去隔离!"言语中,熊某略显无奈,"但怎么说呢,互相理解吧,他也是为了我们好。虽然很烦,但我还是愿意配合他的工作。"
特负责的"管家"不及格的爸爸
尽管刘韶聪调来桃花园社区警务室还不到一年,但辖区里不少门岗保安、商户老板都知道:"有事找老刘。"刘韶聪俨然成了桃花园社区群众心中的"管家"。
"老刘,你快过来看一下,那边有个收废品的人好像在破坏防疫宣传标语。"这不,刘韶聪刚结束隔离酒店的排查工作,马路对面一名大叔就着急地跑过来"报警"。
原来,大叔在一处工地内发现一名小伙子正在整理废品,脚边有一条已被撕破的防疫宣传横幅。经过多方核对,刘韶聪证实了该残破的横幅确实为小伙子捡拾得来,并非蓄意破坏。在叮嘱小伙子要注意纸箱、泡沫等易燃物的防火措施后,刘韶聪又转身投入社区防疫排查工作中。
"社区警务工作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所以你们来采访,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刘韶聪话语中略带歉意。如今的刘韶聪似乎早已被细小繁杂的社区警务工作磨平了锐气,但其实从警23年,无论在哪个岗位,他胸中的那团火,从未熄灭。
闲谈中,刘韶聪回忆起一段他不为人知的英勇往事。"十几年前血气方刚,记得有一天深夜,我跟搭档在荔枝林里追捕一名抢劫嫌疑人,当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双方摸黑扭打在一起,最后我们将他擒住,拎出来一看,好家伙,那劫匪比我们高出一个头,块头又壮,要不是他做贼心虚、慌不择路,我们真不一定能将他拿下。"
警察80分,丈夫60分,父亲不及格,这是刘韶聪在疫情防控期间给自己三重身份的评分。
"从1月中旬到现在,连续60余天的高强度工作,说自己不累、不怕都是假的。但这个时候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更何况我不是孤军奋战。"由于知道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为了不影响刘韶聪的工作,他的妻子带着1岁多的孩子早早回了老家,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现在我们每晚都视频通话,还约好等疫情过去,就休个假一家人团聚,把亏欠家人的补回来。"(南方法治报)